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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思乡的诗从小就学,也从小就不懂,各位文豪的忧愁和哀叹都变成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撕裤裆”之类的歪诗。如果从来没有失去过,那当然也意识不到拥有,不管是“遍插茱萸少一人”还是“明月何时照我还”都和其他不知所云的阅读理解没什么区别,只要回答“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就行了,无聊却简单。

长大后离乡务工,闻着桂花浇着梅雨,听着别人讲听不懂的方言直眼发呆,才终于明白千百年前的诗人们浸泡在独自一人的陌生夜晚里,究竟是想从唯一熟悉的月亮那看到什么,大概也是故乡行迈靡靡的田地吧。

年关又近,同事们互相寒暄的话题理所当然的变成了过年的去向问题:

回老家吗?

老家本来也没那么老,北大荒开垦至今不足百年,几代而已,最老的物件基本也就是袁大头。家也很模糊,从村搬到镇,从镇搬到县,从县里走出东北,哪个才是家?而不管把哪个当家,曾经在家里的人都滞留在外,就算回去了也难得见面了。

实情虽然并不复杂,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大家不过没话找话,谁要听你滔滔不绝呢?只能随口应和,胡乱对付一番。用同样的问题把话头扔回去,对面的回答竟然似曾相识,讶异之余抬头看看这位同我一样流浪于此的“不知我者”,人固不知我,我又何曾知人?

有道是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几度欲说还休,最后还是聊起天气冷热,衣服厚薄。

2025-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