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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金瓶梅》名声在外,然而大都不是什么美名,确实有些冤枉。

但这也不能怪罪各位看客。再甘醇清冽的一杯茶,如果饮者已经焦渴难耐,那就免不了被鲸吞牛饮,只能沦为解渴的蠢物;再精致考究的一桌宴席,如果食客早已饥肠辘辘,那也难逃狼吞虎咽,谁还在意什么刀工火候?

饮食如此,男女亦然。李安的《色戒》刚刚上映时,我还是个整天舞枪弄棒的毛头小子,眼里只有汤唯的乳头和梁朝伟的蛋蛋,只当是一部中文色情片;后来有了佳人相伴,才终于能静下心来观看那几场床戏,进而品味出王佳芝的挣扎和易默成的苦闷。

但是能看穿色戒,还未必能洞彻金瓶梅。这里有口呼亲亲不绝的于飞之乐,还有高喊大几八达达的屄声浪颡;有大言不惭敢效桃园的酒肉兄弟,还有一朝得势恩将仇报的白眼小人;有隔墙听淫语的老不修阇黎,还有马伯六改行的贼胖秃淫妇;有卖官鬻狱的盈朝谗佞,还有欺软怕硬的刁徒泼皮;有狐假虎威的管家,还有中饱私囊的伙计。从商贾经营到人情贿赂,从闺阃内言到娼门艳曲,从官场虚言到市井脏话,这本书钜细靡遗,将西门一家的浮沉兴衰,纤毫毕现地铺陈于读者眼前。

也正因这入木三分的世情描摹,西门庆的纵欲暴亡才如此触目惊心。眼见他起高楼宴宾客,又眼见他树倒猢狲散,这一出好戏演尽世情冷暖和人心险恶,其警世之意力透纸背,只是世人大多装作没看见罢了。

2025-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