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婴室
在自己需要哺育婴儿之后,我才发现母婴室超乎想象的稀缺。我和妻子一边安抚着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边在商场里左顾右盼,终于在指示牌上发现了母婴室的方向,行色匆匆地赶到之后,却赫然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门牌上写着含义不甚明了的“团购室”,下面用英文标注的"department room"更让人不知所谓。尽管牢牢锁死的门上依然还画着一个坐在台子上的婴儿和从旁照看的家长,但这扇门显然已经不会为它图示的组合而敞开了。我听着我的孩子委屈大哭紧张焦躁地寻找权宜之计,身边的行人们听到陌生孩子的尖声大叫一脸厌弃地皱眉疾走,一如从前的我自己。
母婴室被挪作他用的理由并不难理解。结婚率腰斩,生育率陡降,新生儿在客流量中的比例大大减少,在这寸土寸金的CBD里为他们保留母婴室的客均成本也就相对地大大增加,商场权衡之下选择放弃新生儿母亲这部分顾客是顺理成章的。这是市场经济下的自由选择,不是“企业具有社会责任”之类的一厢情愿左右得了的,即便是用行政手段强压,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另一个盲道罢了。
除了母婴公共设施这类显性社会成本的提高外,生育率降低的隐性影响更是遗祸深远。当孕妇和新妈妈从一半人的必经之路变成了社会中的异类,那么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另眼相待。日益下降的已婚女性就业率把妈妈们赶出了工作岗位,日渐响亮的厌童呼声又把妈妈们和随时哭闹的婴幼儿一起赶出了公共空间。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反过来又降低了生育意愿,形成了越演越烈的恶性循环。
全世界的发达国家都在面临人口问题,生育率降低或许是所有文明必经的阵痛,但它竟成为中国的突发重症,最直接的病因,自然是计划生育。一个在开枝散叶后已经失去功能的耄耋老叟提出的所谓人口控制理论居然会被作为参考,那当初为什么不干脆听从已经有核的美国放弃研究原子弹?
我们夫妻二人最后在终于在地铁里找到了母婴室,此时孩子的哭声都已经有些嘶哑。之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抱怨计划生育的种种短视,听完我骂骂咧咧的无能狂怒之后,老婆问道:
“这个马寅初是谁?”
“一个研究经济和人口的,当过北大和浙大的校长。”
“唔,那你说这么多意思就是你牛逼,北大校长傻逼,是吧?”
我略带矜持地表示了肯定。
老婆一言未发,捂住孩子的耳朵走了。
2025-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