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水源

清晨的沙漠仍然透着阴冷,黑沉沉的天还盖在一片片冷灰色的沙丘上,仅有的些许暖意从蒿草上凝成露珠,在沙地上滴出一个水窝。

两只甲虫挥舞着铲角,为了这一点点湿润打了起来。忽然天上浇下一股水,水窝被冲成了水坑。于是甲虫们放弃了争斗,自顾自地泡在坑里吸水。

乌萨拧紧水袋,站起身来。今天是他成年的第一年。在这沙漠里,所谓成年,就是要和部落的其他成年人一起去每年的绿洲战。

他天生一副好身板,才十五岁就长得比别人还要高大,两条胳膊一弯,里面的肉像要爆出来似的鼓着。部落很看重他,尽管他刚刚成年,还是破例给了他最出色的战士才有的特权,一匹骆驼。乌萨接过弯刀,走向自己的坐骑,它温驯地跪在地上等待着他,毛发浓密油亮,鼻子里喷着湿气。族人们呼吼着,用沾了沙子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身上,既是鼓励,也是祝福。

天空变成了刺眼的炫白,烘干了从上到下的所有阴影,视野里只剩下一片金黄,只有不远处像有一颗钻石在闪光,那是绿洲中央的湖泊,是沙漠里的生命之源。

炙烤着全身的空气把人们赶到湖边,之前被扭曲的空气互相掩盖了的几个部落突然照了面。没有开战宣言,也不需要攻击命令,弯刀碰撞的清脆金属声直接切开了燥热的沉闷,部落间又照例开始了以命相搏。

怒吼的族人,嘶鸣的骆驼,喷洒的鲜血,灼人的阳光刺得乌萨睁不开眼,四面八方的热风让他喘不上气,他紧紧地抓着缰绳,却还是冷不防被突然从骆驼上撞了下去。

乌萨从滚烫的沙子里爬起来,一抬头,面前是一个小个子,正抿着嘴盯着他。两个人眼神一对,小个子大嚎一声,举刀劈了过来。乌萨突然生出急智,腾地一脚踹在小个子的腰上,趁空把弯刀掣在了手上。

小个子从地上拱起来,两人喘着粗气互相对峙。乌萨刚占了一脚的上风,心下安定了不少,看到小个子的手比自己还抖,大着胆子欺了上去,几下拼飞了他的刀,把他打翻在地。

乌萨踩在小个子身上,看准他的脖子,举着刀比划了两下,却砍不下去。他把弯刀一收,松开自己的大脚,和小个子说道:

“你走吧!”

小个子抿着嘴,却没有爬起来,两眼空空地躺在原地。乌萨族的人们已经结束了战斗,在他俩边上围成一圈。

族长叹了口气:“乌萨,动手吧!”

“不,”乌萨摇了摇头:“他并没有伤到我,我原谅他。放他走吧!”

“孩子,这和原谅无关。”族长扫视着湖泊和湖边的尸体:“看看你面前这片湖,她就只能养活这么多人。大家要活下去,也正因如此才必须有人死。”族长又看向小个子:“如果他赢了,他也会这么做的。这都是为了水源。”

小个子并没有反驳,也没空反驳,他紧闭双眼,两手死死掐住胸前挂着的骨珠,嘴里喃喃地念着“妈妈”。

乌萨沉默了,深吸一口气,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为了水源!”


沙漠和沙漠里的日子总是一成不变,转眼间乌萨的儿子玛沙都已经五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眼看着也能成为他爸爸一样的壮汉,深受整个部落的喜爱,族人都喜欢逗弄这个小家伙。

“玛沙!玛沙!跟我走吧!你爸爸不要你了!”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他可和我们不一样,他有骆驼的,不用天天关在部落里,他说走就走了!”

“他不会的!”

“那他怎么不跟你玩?”

“那不…那…”

“诶呦诶呦,哭咯哭咯,哈哈哈!”

大伙哄笑起来,这时走来一个晒得黝黑的大汉,乌萨刚好回来了。他一把抱起玛沙,用胡子扎着儿子的小脸:“怎么啦?我的小男子汉怎么哭啦?”

“他们都欺负我…”玛沙用小手抹掉眼泪:“他们说你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呢?”乌萨笑着轰走族人们:“他们骗你的,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那你怎么都不跟我一起玩?”

“唔…”乌萨拉起玛沙的小手:“爸爸跟你分享一个秘密,但是你要先答应爸爸保密,好不好?”

“我一定不告诉别人!咱俩拉钩!”

“好!爸爸为什么不能陪着你玩,其实是因为爸爸忙着去找水源了。”

“水源?”

“没错。咱们在沙漠里生存,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水。现在的水源太小了!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所以咱们部落和部落才不得不互相争斗。要是爸爸能找到更新更大的水源,以后大家就再也不用互相杀害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都能平安快乐地一直生活下去。”

“可是他们说…”

“玛沙,你看爸爸这个项链。”乌萨打断儿子的话,把自己的骨珠项链塞在他的手里:“这上面有十一个骨珠。从爸爸参加绿洲战开始到现在,每一个战死的对手的骨珠都被我穿在上面。”

“爸爸是最厉害的!爸爸还要穿上更多更多的珠子!”

“不,玛沙,不是这样。”乌萨摸了摸玛沙的头:“这些骨珠的主人,有的高大,有的瘦小,但都是和你爸爸一模一样的人,也都没做错任何事,犯任何罪。只是因为爸爸也要活下去,他们才被杀死了。今年的绿洲战又要开始了,爸爸当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再串上更多的骨珠了。”乌萨亲了亲玛沙的小脸:“爸爸已经找到很多年,今年说不定能赶在绿洲战之前有个结果。要不然…唉,都是为了水源!”


沙漠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明明晚上还一片死寂,早上却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天上灰蒙蒙一片。又到了绿洲战,可部落最强壮的战士,乌萨,却不见人影。到处找都找不到,玛沙也说有好多天没见到爸爸了。老族长叹了口气:“算了,都一样。出发吧!”

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连绿洲都不像往日那么明亮了。曾经在绿洲里闪着光的湖泊,竟也不再耀眼。

走进绿洲才发现,湖泊不知何时竟变大了一倍有余,以前围湖生长的小树,现在都只剩下湖面上的一个树尖,被上下翻动的湖水摇来摇去,叶子都洗成了诱人的翠绿色。

湖边坐着一个人,正是乌萨。他的头发缠杂的沙子太多,已经成了一坨黄泥;盖着一片黑皴的脸上只能看见两个白色的眼珠;磨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浆硬在他身上,随着风胡乱摇摆着。

各个部落都靠了过来,乌萨开口了,嗓音明亮得能穿透沙漠的万年风沙:

“这片湖,是湖底下的一条地下河冒出来变的。我一直在地上找这条河的上游,一直找到今年。上游的水永远也流不干,可分给咱们的却只有一点点。我挖开了一个决口,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被水源限制了!”

乌萨把挖得卷刃的弯刀扔在地上,大喊道:

“咱们再也不用互相残杀了!”

人们懵懵懂懂地走向湖边,掬起一捧湖水,把脸埋在里面,直到咽净了嘴里的黄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呼喊,大笑,跳跃。连骆驼都被气氛感染,也尥着蹄子撒起了欢。

“水!水!哈哈哈哈!”

“太好了!这下不怕家里的孩子成年了!”

“孩子们都能在这沙漠里活下去了!”

“要是再能每人都有一匹骆驼…”

“是啊…骆驼…不光是水…要是还有…”

风停了,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只剩下骆驼不安地打着响鼻。天色更暗了,几个部落互相打量着,却彼此看不清楚。乌萨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成年后第一次参加绿洲战,站在部落间的混战里手足无措。

乌萨再次开口,嗓子像被人勒住喉咙一样嘶哑:“大家冷静,现在有足够的水源,没必要…”

他说着话走向人群的中间,却一脚踩到了之前扔出去的弯刀。这把刀一直被他用来挖土碎石,早已不堪重负,这下终于“锵”地折成了两半。

金属断裂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沉寂,一把把弯刀又抽了出来,一场场厮杀又开始了。

乌萨挥动着双手还想说话,突然一把刀从他胸前穿了出来,割断了他的项链,骨珠随着他的鲜血散落一地。乌萨捂着胸口,空气越来越薄,天也越来越黑,他模模糊糊只听见身后有人高喊道:

“为了骆驼!”


很不好。第二段拖沓冗长;第三段情节失真,象征说教意味太重,完全失去了冲击力。写了一天就写出个这,唉

2025-11-03